先自制再談自由

有一天上課，有個小孩居然跟我說他不要上課，他要自由。一瞬間，我感到兩難，我是作文老師，平常希望他們open他們的mind，自由地思考，但是要我放他們自由，這我做不到。一方面是家長和安親班的壓力，一方面是我自己的責任。

「到底應不應該自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身為一個作文老師，發現現在孩子們的問題愈來愈嚴重，這些問題都不是成績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品格與價值觀的問題，孩子重視及時行樂，重視金錢，重視所謂的自由，重視他們的人權，這些固然是正面的，但是過度的自由反而變成他們不守秩序的藉口，上課時為了換換活潑一點的模式，所以放影片給他們觀賞討論，看完了要開始討論了，他們會直接告訴你沒有感覺，反正沒有感覺就不用討論了。下一次上課沒有放影片，就指著你的鼻子說上課太無聊，想要看影片，但是本來不是說看影片也看不懂沒感覺嗎？

十年前帶安親班，學生只是撕考卷，十年後教作文，學生因為當天新流感的同學都沒到班，人數少很無聊，所以背起書包直接跑走，聽說學生的母親也拿他沒轍，上一次因為他拿著染髮劑對著我的東西噴，我很不開心，他就直接大聲和我吵起來，還說又沒噴到，大不了賠錢了事，我說：「很有錢是不是？還不就爸媽幫你賠？不要以為你是學生我就應該處處讓你！」目前此事不了了之，學生的任性是從小就被慣出來的，沒救了，但這學生的確很聰明，從他可以和我一言一語你來我往就看得出來，從他平常投機取巧的應付寫作文這件事也可以看得出來，但是像這樣的孩子，應不應該給他自由？

沒錯！我們都需要自由，行為與思想上的自由才證明了我們的存在，但像這樣國中小的孩子，伶牙俐齒地宣稱爭取自由的時候，我們這些老師和家長要怎麼辦？放他去？明明就看他走偏了，價值觀混淆，怎麼讓他自由？收得緊，又怕他畏畏縮縮，沒有理想與創新的思維，將來成不了事，連一篇作文都寫不出來。我們都知道，出了社會，到職場工作，老闆可不會給員工什麼自由，老闆只希望員工乖乖上班做事，看成果決定績效，看績效給薪水，現在連MSN和FB都禁了，如果發表對公司不利的言論，或者是對公司政策有意見，過不了多久就覺得你不受控制，叫你走人，說你不能配合公司文化。

我們老是強調自由的可貴，說「不自由，毋寧死！」所以我們反威權，反專制，我們的教育方針同時也倡導要給孩子充份的自由，我們倡導人權的可貴，我們重視創意及革新，我們期待孩子在自由的環境裡思考，增加創造力的產生，所以我們也這樣教小孩，我們期待每個孩子都有快樂的童年，所以設罝113專線試圖減少受虐兒的案件發生，結果反而是老師和家長一直聽到孩子們為了不受正當的管教，搬出113來恐嚇大人們，大人們就沒轍了。

所以演變成老師什麼都要讓著學生，不能打不能罵，家長什麼都護著小孩，要什麼給什麼，孩子的甜頭愈嚐愈多，也愈要愈多，最後他們要的得不到，就發脾氣摔東西，不想上課就不要上課，學生被老師罵，家長就到學校打老師，人權團體還會接著討論說老師的處理方式一定有問題，老師和家長還得費盡心思去猜測小孩子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我們是不是給孩子太多的框架，束縛了他們的行為與思想，大人們急著解脫孩子的枷鎖，卻發現孩子早已如脫繮野馬，等到想要把他們抓回來的時候，他們早已走向另外一條路，揚長而去。

自由是對的，秩序也是對的，因為社會需要秩序，所以才有道德和法律，後來我終於得出了結論：「要自由之前，必須先學會自制。」有了自制的自覺，才有談論與要求自由的資格，否則，我們的社會就沒有秩序，人人皆可以自由之名為惡。「Ô Liberté, que de crimes on commet en ton nom ! 」（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幾多之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孩子三歲前當狗教，十二歲前當馬教，十六歲以後當人教，二十歲以後就看造化，一直當人教，最後變廢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