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18日 星期一

懸崖下的小道/橙果替我打開的四扇窗

懸崖下的小道/橙果替我打開的四扇窗

2010/10/17

【聯合新聞網/文、圖節錄自行人文化實驗室《懸崖下的小道》】

書名:懸崖下的小道
作者:蔣友柏
出版社:行人文化實驗室
出版日期:2010年09月03日

內容介紹:

對於蔣友柏來說,2003年是非常特殊的一年。過去,所有人找蔣友柏,都是因為他姓「蔣」,但2003年創立的橙果,代表「友柏」試圖找出一條「非蔣」的道路──他不再依附政治、不再依賴貴族身分;他從懸崖跳落,要找到自己在台灣社會的生存之道。

2007年,「友柏」在跌跌撞撞中,不但讓橙果有了國際聲譽,而且公司脫離虧損狀態,實際獲利。從那時起,大家找他,不再只是因為「蔣」,而是因為「友柏」真的有些本事。

也就是在這一年,友柏開始針對「蔣家事務」發言,以「去蔣」、「公投」等言論引起軒然大波。雖說是「去蔣」,但其實是充滿自信的「友柏」取回了「蔣」的發言權。

他姓蔣,但他跟過去的蔣家不同,他以自己的方式與台灣互動,不是從山頂上望下,而是在民間,是在懸崖下,找出一條小道,以成功的橙果事業以及獨樹一格的政治看法,走出他的「蔣家第一代」。

《懸崖下的小道》完整記錄蔣友柏2003年到2008年這段關鍵時期對於政治與事業的種種想法。不經過任何媒體過濾、沒有修飾與刪減,蔣友柏以最誠實的容貌,面對所有的讀者。更收錄蔣友柏針對橙果員工的大量內部信件。在這些信件裡,他不改直言卻慎思的說話方式,一方面讓我們知道他永不止息的企圖心,如何管理創意,也讓我們看到他獨特振奮人心的生命觀。

新書內容搶先看:

橙果替我打開的四扇窗

Open Up Four Windows

對於「蔣」這個姓,到目前為止在我身上至少可分成差異很大的三個階段:





1.12歲以前。

2.跟著父母到加拿大、美國讀書,到回台灣創立橙果之間。

3.創立橙果之後。

小時候,記得我們家住在陽明山上,我和友常讀天母的奎山小學、中學,而堂哥堂姐都是讀美國學校;那時,無論我到哪裡都有兩個隨扈跟在後面,在教室上課,他們就坐在後面等我;上課忘了帶課本,還可以叫他們回家拿。那整個童年的記憶,讓我感覺「蔣」真的是好「屌」。



到了1988年1月我祖父過世,4月分我們全家就到Montreal,我記得剛去的那一整年一直找房子買傢俱;在我幼小的心裡,有一種感覺,好像我們家是在祖父過世之後,匆忙之間逃出去的,這樣的想法我一直藏在心底而沒有跟父母親談,只是有這樣的懷疑。直到我父親得了癌症,我守在

病床前跟他有一段長談,才解開了長期盤據在心中的那個謎。其實,在我祖父過世時,我父親認為他在政治、事業以及家族裡,找不到合適的位置,所以決定離開台灣。不過,他這個決定對我倒是一件好事,給了我一個全新的環境,讓我有機會作一個「凡人」。因此「蔣」這個姓在我回台灣之前,就變成尋常百家姓中的一個而已。



回台灣後,「蔣」這個姓又帶給我一些「貴族」的待遇,只是已經不如小學時代有那種「很屌」的感覺了,尤其是在碰到我太太之後。為了追她,她對我「腐敗貴族」的所有批評,不管有沒有道理,都只能先接受再說;剛開始,或許我只是為了取得她的歡心而敷衍,表面上承認她罵的都

有道理;但日後有機會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我發覺很多她對我的嚴厲批評不是沒有道理。一直到在一個完全沒有事先計畫,全然只是偶然的場合中,我一時興起決定成立自己的公司。因為沒有一技之長,不知道做什麼才好,而「設計公司」好像是最容易開始的,就這樣我成立了「橙果」。前半年,一邊玩一邊學習;半年後,才開始感覺開一家公司除了要為自己負責,同時也要為跟著你打天下的同仁的前途負責;而且,開公司是為了獲利,我必須在資金燒完之前,想辦法獲利,所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時之間都變成是我的壓力。經過四年的橙果磨練,我現在知道壓力使人成長。創業給我最大的影響,是「讓公司生存下去的壓力」使我離開原來習以為常的「貴族的象牙塔」,這個壓力在橙果成立後的第一年,常常大到讓我不知所措、後悔莫已、甚至有時候會情緒失控;但我天生不服輸的個性加上一些運氣,讓我撐了過來;很對不起那些打從一開始就想看我笑話的人,我讓他們失望了。



為了把橙果的設計服務賣出去,我花很多時間跟台灣企業的老闆聊天要訂單;跟這些老闆談話,常常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穫;其實大部分這些表面上看起來很風光的創業家,在他們成功的過程中,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甘苦談,有些人甚至是徹底失敗過,日後找到機會東山再起。我發覺只要把誠意拿出來,他們通常很快就會 ignore我姓蔣,而很願意把我當成是一個創業的後輩,把他們的寶貴經驗教給我,尤其是那些失敗、東山再起的經驗;這些故事通常他們不會輕易對外人講,所以在媒體上看不到聽不到。他們的經驗豐富了我的經驗,這是我經營橙果的另一個很無價的收穫。過去,我常常因為怕失敗而患得患失,現在的我,不是不怕失敗,而是這些別人失敗、東山再起的經驗,壯了我的膽子,讓我對自己更有信心。



經過四年,今天想來,經營橙果一路跌跌撞撞,但對我個人而言收獲最大的,並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這整個過程替我個人開了生命中的窗,那些以前從來沒有帶給我任何陽光的窗。



因為公司要生存下去,我需要訂單,而接了訂單後,我需要在期限內交貨,更需要一批願意跟我奮鬥的人才。為了找訂單,我必須彎下腰,把我自己賣出去、把公司的能力賣出去,甚至有時我必須用幾近beg的態度求客戶給我一次機會,以證明橙果有能力提供他們設計以及branding的能力。

「彎下腰去求別人」這樣的事在我們家大概從來沒有人做過,我的家人、長輩也從來沒有人想要訓練我去學習這個求生技能;但是創業這件事卻逼的我去學習這個大家認為我不需要的技能。以前都是別人圍在我或我的家人周圍,有求於我們;現在,是我有求於別人,而且還要拼了命證明我有能力,向別人證明我值得讓他給我一次機會。這是「第一扇窗」。



我需要到外面去找訂單,而基本上需要設計或branding服務的公司一定都具有規模,他們是傳統行業、高科技行業,只做內銷行業、以全球為市場、行行色色的公司、各種不同的行業;甚至這些跟我接觸的老闆或高階主管,擁有各種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性格;在政治立場上更是南轅北轍,從深藍到深綠、從無色到無心(不關心政治的意思);有些人因為我是蔣家的一分子,一開始就對我有好印象;有些人,在與我正式進入生意的話題之前,會先把我的曾祖父、祖父罵一頓;剛開始很不習慣,原因很簡單,因為從小開始,我周圍可以聽到的聲音,都是對他們的歌功頌德,突然之間聽到對他們的批評,還真的是很不習慣,但為了生意,我也就忍了下來。



但是這樣的經驗多了之後,我發覺這些人在批評「蔣家」與「國民黨」時,也不是那樣的全然惡意、不理性的批評;這些批評給我動機找出過去那一段他們所謂的威權統治時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開始讀書,開始去找有關那個時期的各種出版品來讀。過去四年,大概平均每一個月讀一本這類的書(有關世界文明發展史、世界近代史、中國近代史、台灣近代史),最近一年更是到達平均每星期一本,我過去一年讀的書比我在學校20年讀的書還多。平常在家裡等到老婆小孩睡著之後,會在網路看一些時事評論;讀到好的文章、精闢的評論,我還會主動去聯絡作者,希望他能再多教一些我不懂的東西,多教一些過去我的周圍環境刻意不讓我知道的事;有好幾次經驗是無論我留多少次言、嘗試多少的努力,那些作者都不給我回應。其中有兩個教授最後聯絡上了,問他們為什麼不回應我,答案竟然是「我姓蔣,而他們不願意與蔣家的人有關係」;well,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姓蔣」對我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不是我能決定的,因為這個姓隨著我出生就粘著我。

還好,那兩位教授現在都願意跟我講話,還幫我規劃了一些「認識台灣」的課程。



我現在敢說自己已經學會用各種角度看事情,以前只從一個角度看蔣家,只從一個角度看台灣,現在是 360度, 而且不只是360度,還是立體的、跨越時空的四度空間的、全彩的;現在你問我中國如何,我不只會介紹你去看中國人製作的「大國崛起」,我還會介紹你去看日本NHK製作的「激流中國」。這算是「第二扇窗」。



橙果做的是「設計」,而設計這個行業靠的不是科技技術、不是資金、不是機器設備、不是專賣授權,靠的是一批有創意的人才,假如你把我們公司那幾個具有創意的人才拿走,那橙果就只是一個空殼子。以前,圍繞在我周圍的人,都是在巴結我討我歡心(please me,kiss my ass);現在剛好反過來,我們公司的人才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走

出橙果的大門,肯定有一大堆公司願意付更高的薪水請他們去上班。我要留住他們,除了薪水以外,我要想盡辦法巴結他們討他們歡心(please them,kiss their asses,baby sit them);更難的是,我必須隨時證明給他們看、說服他們,橙果是一家有前途的公司、跟著橙果一起成長是他們的career的最佳選擇。這些有創意的天才,脾氣都很古怪,我必須照顧他們每一個人的心理需求。而且這些人很怪,錢對他們來講,重要性很低(雖然你不能不付他們錢),假如他們知道,我拿回的訂單是靠關係、靠特權拿到的,他們很可能第二天就會離開公司,並且會瞧不起我。以前,別人因為我的身世而巴結我,現在我必須為留住真正的人才而設法

去巴結別人。這是「第三扇窗」。



這幾年我接觸的企業家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透過與他們的直接接觸,使我對台灣的經濟和產業發展過程與未來有一些第一手的觀察;我發覺台灣的財富,用我個人的標準大概把它分成兩類,old money and new money;old money指的是那些跟政府關係很好的企業家,通常他們做的生意都跟政府有關係,或是他們必須透過與政府維持良好關係才能使他們的事業順利進行,這些人有一個特性,就是日本人管理台灣的時候,他們跟日本人很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國民黨當政的時候他們說一口流利的國語,現在民進黨執政了,他們開始講台灣話了;這些企業看的通常都只是台灣本地市場,比較需要的是建立政府關係,而不是「產品或品牌設計」,所以我接觸的比較少。我的客戶裡面比較多的是屬於new money,這些公司通常是利用台灣的腦力以及生產。



【白木註】



在這裡我要感謝我的母親,忍受我在接受這些陽光的光合作用之後所做的改變和偶爾行之的忤逆,到現在還沒有把我逐出家門。更要特別感謝我的太太,不但幫助我打開這些人生的窗,在忍受了好幾年發自我身上的「政治貴族霉味」能力,看的是全球市場,與世界一流的廠商競爭;從與這些new money的企業家接觸的過程中,我對台灣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他們對台灣都很有信心,他們的公司競爭力也一直在提升,過去幾年他們的業績成長獲利增加,完全不像媒體講的那樣,好像台灣快沉下去了;這些new money的企業家讓我對台灣充滿信心,這算是「第四扇窗」。



這些在不經意之間替我開的窗,讓我有機會接受陽光的直接照射。接觸到陽光之後,才知道沒有陽光的圍牆內,的確是充滿著濃濃的霉味;回憶起那段還沒接觸到這些陽光之前的歲月,到現在我還能清晰地聞到自己身上那一股強烈的政治貴族的腐朽氣後,依然願意給予機會。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