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傳說人物—妲己(重貼)

2005年9月25日
傳統中國文學電子報創作專刊2005/09/23
主題：千古傳說人物—妲己

雲愁，霧慘。
她隱身在幽暗漆黑的夜空裡，御風而行。
迎面的山風凜冽，卻絲毫也沒有影響她的前行。
她回顧了一眼棲息無數寒盡春來的山林，留下最後一絲眷戀。

她算是異數中的異數了。
無法忍受生命只剩下弱肉強食的渾沌，她躲在最深山的嶙峋中，以日月的精華修鍊。
修鍊的過程何等煎熬，光是要堅持修鍊的定心，就要花上好幾個時辰。
父母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特別，只是依照親愛子女的天性，不時來磨蹭一下。
當週遭的親人都因年華而老去，她總算能夠將生命以無法明瞭的方式延續。

但是，還不夠，她明白。
故老的傳說裡，修鍊要能成人形，那才算小成。

當她終於能幻化成人形，她心中沒有欣喜，只有淡淡的鬱鬱。
她是狐，也不是狐；說是人，卻也不是人。
當自身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能夠延年的生命，是不是就只剩下孤單？

「天意已定，氣數使然，汝等依令而行，事成之後，汝等亦當成正果。」

她回想起這一份命數，不禁一份喟然。
總以為跨越了畜類的本能，就應該能到什麼樣歸屬的存在。
然而，那個世界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弱肉強食。
成者，為神；敗者，為怪。
不過，當她奉派前往執行這麼一個任務，她反而有份欣然。
這麼多年以來的修鍊，不就是為了這一份正果？
如果這麼一個任務可以抵的上她無止盡的修鍊，她為什麼不接受？

「上天有好生之德，謹記。」

山風烈烈，她很快的到達她要到的地方。
眺望著雲端下閃爍的燈火輝煌，這，將會是她在人間的最後一個試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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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至。

在葉落的窸窣聲中，她將寤的睫毛參差的抖落。
騰雲駕霧的感覺彷彿還在，但卻無法與睏倦的身軀相結合。
記憶，如雪花般流竄，真實與虛幻同時襲向腦際。
「我兒，無恙乎？」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掀帳問訊。
「無恙。」她答。
「無恙就好，早些歇息吧！明天還要進宮呢！」
思緒的亂流一下子順向同一個方向，她知道，這件事很重要。
「是，進宮。」

長長的隊伍越過一重一重的宮門，大大的殿堂上，她有種似曾相識。
低頭，襝衽。
她望著自己的雲肩與水袖，她知道，再怎樣的錦繡，都比不上她絕美的容顏。
「抬起頭！」聲音裡有不容抗拒的威嚴。
這是她第一回看到人間的帝王。
那個被為王的眼睛裡，有種因為美艷而產生的眩惑。
但她卻不明白，為何王凝望的眼睛如此專注，卻又如此遙遠？

王，當夜就臨幸，且二個月不上朝。

錦衣，玉食。宮廷的生活沒有憂愁。
但她的心中始終掛懷著一件頂重要的事。
在王不到的日子裡，她就坐在廊廡中沉思。
哪怕是在輕憐蜜愛的繾綣中，她也時時被記憶的錯落撩亂一地惆愁。
蹙著的眉，總是深鎖，而不笑的容顏，很快就透過隨伺的宮女，傳到王的耳中。
「愛卿，不快樂？」王問。
「臣妾不敢。」她連忙否認。
王輕輕的擁著她，有力的臂膀是如此厚實：「你是朕的寶貝，只要是能讓愛卿快樂，朕無不允諾。」
「謝主，隆恩。」心中有種異樣的心情，暖暖的，溫溫然。像是酒入愁腸的醺然，但比醺然更有種綿長的溫存。
這，便是人間的「愛」嗎？

一日，摘星樓的午後。
王駕臨，她曲意承歡，勸酒。
王醉眼迷離的看她，仔細端詳著。
看的那麼深切，那麼鉅細靡遺。
「王，您在看什麼？」她嬌羞的低下頭，問道。
「看你。」王道。
她沒有說話，只是翹首，輕輕的，皺下疑問的柳月眉。
「你像一個人。」王迷醉的眼裡有份出神。
「誰？」她問。不相信，還有誰能有像她一般出色的容顏。
「是一個朕最愛卻又得不到的女人，女媧。」王道。
「啊！」有一種徹骨的痛楚穿心而過。她，竟不是他的最愛？
身旁的男子在酒醉中絮絮叨叨著，怎麼樣巡幸神宮，怎麼樣風至廉起的驚艷，怎麼樣朝思暮想、寢食俱廢。
一種閃電式的影像兀自閃過，神殿、清煙、以及看不清面容的高高在上。
而她在傷痛中，卻好像被觸動一些記憶，模糊，而且這麼的切切。

就在那一夜，她睡的極不安穩，軀體彷彿不是自己的軀體，迷離，而且朦朧。

「妖狐！」
「妖狐？」她喃喃自語。
她覺得哪裡是，好像，也有那兒不對。
高高在上的光團裡，隱藏著不置可否的威嚴。她一下子恍然。
混雜著這個身體原有的記憶，總算在這一刻確切的復甦。
「汝等可隱其妖形，托身宮院，迷惑紂王，令其天下斷送。」
「是。」
是呀！這就是她心中掛懷的事情，是她為了修成正果必行的任務呀！
她開始唆使著王為她勞民傷財，並且為她建下許多殘酷的刑罰。
認真的，一步一步讓王倒行逆施。
當人們因為炮烙而痛苦的哀嚎，她總有種莫名的快感。
彷彿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宰，以弱肉強食的方式主宰著卑賤的臣民。
是為了貫徹她的任務，還是報復王以她為替代品的遺憾？
她其實並不真切明白。
得不到的愛，是否就會變成相應的恨？
可是她只不過是一種化生，為什麼，也會沾染了屬於人世間才有的情愛糾葛？
大軍至，而她與王從摘星樓上看到了大好江山的國破。
「愛卿，可願意與朕一塊殉國？」王絕望的眼睛看著她，眼睛還有呵護的憐惜。
她明白。
亡國奴的下場是可悲的，更不要說王身邊所有的女人。
「臣妾，願意。」
王對她點點頭，自高台上揮手，一股熊熊的烈火，輕易的竄燒到了九尺高的樓台。
王深情的著她，眼睛定定的，不再有一種遙遠的凝望。
她心中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楚。
當她的身軀與王一同跳下，千年妖狐的靈識一下子飛到半空中。
然而，那種揪心的苦楚，並沒有因為脫離人類的身軀而平息。
是她在人間這段日子的化身，終究沾染了人類的習氣，尋求一份叫做「愛」的歸屬嗎？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如春蔥般雪白的纖纖玉手。
「還沒變回原形呀？」姊妹們一旁訕笑。
她嘆了口氣。
她始終不知道，這人間最後的試鍊，是一種化身，還是一種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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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兒來，就回那兒去吧！
不料，前方的神光阻擋了去路。
「娘娘～～」
她一個踉蹌，翻下雲端。
「孽障，還往那兒去？」嚴峻的聲音裡，毫不容情。
「娘娘，我們正待覆旨。」
「汝等殘害眾生，讓生靈塗炭，今日惡貫滿盈，理宜正法。」
她不服。
殘害眾生的不是紂王嗎？為何她的忠於職守卻變成是她的罪過？
「上天，有好生之德。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是說，她缺了一份「愛」嗎？
她想起在王懷中異樣的心情，也想起，王眼睛定定的凝望。
如果有來生，她希望自己不再化生為狐狸。
而是人。
品嚐人間的情與愛，也感受這人間至善的施與受。
真實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正果。

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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